我一向以为,做人,特别是为人师表,是很有难度的。上小学四年级时,一位从乡小学调来的中年男老师做了我们的班主任。新班主任阴郁、低沉,没有人见过他的笑容。
悄悄地,女孩子全摘掉了羊角辫上美丽的蝴蝶结,男孩的弹弓和弹珠统统扔进了垃圾箱。教室里过分地寂静,让前来授课的老师害怕。
不知什么原因班主任一直独身,每天都有学生端着硕大的洋瓷碗为他到食堂打饭。久了,竟成人人向往的美差,它是班主任喜欢谁或不喜欢谁的显示器。
我们班插满了纪律第一的流动红旗,成绩却不尽如人意。于是有家长向学校表示了不满。
那天,班主任出奇地慈爱:“我工作中有不足之处,有意见的同学请诚实地举手,我要改进方法,把大家的成绩搞上去。”
班主任垂下眼睑,虚心得似乎要哭出声来,一些稚嫩的小手开始怯怯地举起来,忽又在那双突然睁开的眼睛灼灼逼视下慌慌地缩了回去。我因为久违的感动竟没能察觉出那双眼睛里隐藏的羞怒,终于我惊恐地发现,只有我的一只手突兀地立在桌上,犹如荒漠中一株孤独的仙人掌。
作为“问题儿童”,班主任坚持把我转到另一所小学就读,我彻底从他目光中消失了。一年后,我顺利地考进本市唯一的重点中学,我悲哀地发现,新生中没有一个原来那个班的名字。